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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美女死刑犯有首歌词是这么些年,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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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导读封面新闻 薛维睿 摄影 关天舜9点30分左右,金哲宏出现在吉林高院门口。两分钟前,律师在里发了两个字:无罪。等待已久的蜂拥上前,迫切地想知道他23年后改判无罪的心情。“没什么感觉。”金哲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整个人支撑在一副双拐上,略显疲惫。...

    封面新闻 薛维睿 摄影 关天舜

    9点30分左右,金哲宏出现在吉林高院门口。

    两分钟前,律师在里发了两个字:无罪。

    等待已久的蜂拥上前,迫切地想知道他23年后改判无罪的心情。

    “没什么感觉。”金哲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整个人支撑在一副双拐上,略显疲惫。

    没有更多的形容。语言描述得再精准,也无法替代真实的感知。

    金哲宏后来解释过这种感觉。他曾在监区医院三天没有合眼,护士问他为什么不休息。“我笑了”,金哲宏说, “这种24小时的疼痛,没有人能睡得着。”

    生理的痛感尚且无法描述,心理的波动更加无可言说。收到再审通知书的那天,金哲宏没有控制住,嚎啕大哭,把两个来送决定的法官哭愣了。

    听说再审决定下来,管教过来安慰,“好事儿啊,哭啥?”

    “我没法说。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没法理解再审是什么。”

    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2018年11月30日,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宣判金哲宏无罪。

    回家

    往往要意识到事实彻底发生,感到绝对安全以后,情绪才会开始复苏。金哲宏花了一些时间,适应突然宣布的自由。

    宣判前一天晚上,金哲宏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早上五点醒来,他直接被直接带到法院,以至对几分钟就宣读完的判决,他感到“非常茫然”。

    没有时间作更多的反应,他需要回到监狱办手续。

    入狱多年积攒的疾病,让金哲宏的身体非常虚弱。20公里的车程,超过了金哲宏可以承受的范围。因为体力不支,他一路上坐立不安,几次问道,“还有多久?快到了吗?”办完出狱手续,他出狱后第一个要求是睡上一觉。

    三个小时以后醒来,金哲宏接受了的采访。他仍然表示“没有感觉” “挺平静的”。再多就是,“感觉一场梦终于醒了”。

    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金哲宏出狱后接受采访。

    采访结束,儿子金永鑫带他来到一家乌拉满族火锅。这是吉林地区有名的满族美食,因兴盛于吉林乌拉城而得名。金哲宏开玩笑说,“我儿子是混血,我是朝鲜族,他母亲是满族。”

    金哲宏放松下来,这才感觉“沉重的大山没不见了”。

    晚饭结束已经九点,坐在回去的车上,金哲宏望着窗外,一切都是崭新的。

    他上一次看到街道,还是在转运长春监狱的路上。“变化太大了”,金哲宏感叹,“但我很快能适应的。”

    车窗外的街灯照进来,在那一个瞬间,他感觉未来可期。

    但是这种期待很快消散。第二天回吉林的路上,随着车驶向曾经熟悉的地方,金哲宏又觉得迷茫,“我对家已经没有什么概念。”

    金哲宏入狱前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无法居住,长满荒草。

    当天,金哲宏回到大姐在吉林的住所。那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从小街拐过一个黑乎乎的通道,楼梯间入口因为漏水结起了冰。

    要爬到第六层。蹬上第二层的时候,金哲宏已经体力不支。拐杖滑了一下,他差点摔在地上。

    这是他时隔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回家。虽然他实际上已经没有家可言。

    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金哲宏曾经位于双河镇的家,如今已经破败不堪。

    他回忆起有一次探视,妻子哭着对告诉他,有人威胁她做假证,对方说:“如果你不照做,让你家破人亡。”

    “结果真的家破人亡了”,金哲宏说。

    他在监狱里常常梦见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种感觉。”

    那种有关家庭的幸福感,只能存在于回忆中。

    横祸

    他曾经有美满的家庭。金哲宏是朝鲜族人,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在家里排行老五,除了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他从小热爱音乐,参加过各种文艺活动。入伍的时候,进的是们文工团,会弹吉他和电子琴,能自己写词谱曲。九十年代的东北小镇上,常有文艺演出,金哲宏和弟弟经常登台唱歌,是镇上的小明星。

    出事以前,儿子刚满2岁,他差一个月满27岁。他办了停薪留职,开了一家食杂店和一间饭馆。

    饭馆在村里的岔路口,取名“路吉顺”,寓意吉祥通达。他还在熟人那里买了摩托车,一辆黑色的老式建设60,偶尔顺路拉点活。

    直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截断他红红火火的生活。

    出事以后,金哲宏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很少进食,不到半年就过世了。因为担心金哲宏承受不了,家人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律师在一次会见时说漏嘴,他才得知母亲离开。

    “我回去以后蒙被大哭。”金哲宏心里清楚,母亲的过世和他有关。

    他后来尝试写过关于母亲的歌词:

    不是儿不孝,不是儿不报。只是天灾横祸,再也见不着。喊一声我的娘啊,你再也听不到。

    这首歌最终没有写完,“后来再也不敢动笔了,实在写不下去。这首歌写出来,会要命的。”

    家里其他人也没少为他奔走。走投无路的时候,大姐包了一辆面包车,带着全家老老小小,跪在长春省人大门口,堵住进出的门。

    几年前,金哲宏的二哥去世,一直为他申诉的大姐夫也走了。迫于生计,金家人将案件委托给律师,陆续到韩国打工。

    同胞弟弟金哲松最后一个离开,走之前他去监狱探望金哲宏,没有忍心告诉他自己要走。

    那是2015年,金哲松出国以后,儿子金永鑫是他狱外唯一的寄托。

    他还记得儿子第一次去看他,从看守所接物的一个小窗口,看着孩子那张特别小的脸,他感觉特别难受,“我不想把我的不幸带给我的孩子。”

    父亲的缺席和家庭的变化,无可避免影响了这个孩子。金永鑫性格内向、敏感,常常一言不发。金哲宏感到愧疚,“这个事情这么多年,他也压抑。”

    “想给家人认个错,我连累了三代人。”金哲宏说。

    《每一次》

    监牢里受的委屈,金哲宏对家人只字不提,“不敢给他们唠。”

    监狱里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只能求助石英钟吧。石英钟不会说话,但它能让我坚持,一秒,一秒。”

    熬不下去的时候,金哲宏想,五马分尸是极刑,等胳膊和腿都断了,他就算了。

    他记得在收容所的第一顿饭。当时已经几天几夜没有进食,进去以后他被拽到餐桌前,面前摆着两个窝窝头和一碗菜汤,金哲宏说服自己,“想活着讨回清白,就得吃。”

    觉得最屈辱的是剃头,几刀下去,看着头发掉在地上,有一种强烈无力感。

    第一次宣判,死缓。金哲宏记得那天,“是一个下午,天不作美下了雪。”

    “对一个没罪的人,要接受一个有罪的判决。这种心情,亲历者才能表达出来。”他那天写了在监狱里的第一首歌《每一次》:

    每一次我苦苦的盼,盼望着爹和娘;每一次我苦苦的想,想着妻儿郎;每一次我手捧窝头喝那菜汤,泪珠就挂在我的脸上。盼来盼去,我却在牢房。猛抬头,看见高墙电网。我苦苦的求、苦苦的盼,盼望回到亲人的身旁,盼望自由回到我身旁。

    旋律和歌词动人,监狱里的人都喜欢这首歌。许多死刑犯临上刑场,要求把金哲宏调到自己的监室,听完这首歌再上路。

    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金哲宏在狱中的原创歌曲稿。

    音乐成为他一部分的寄托。一次上诉被驳回,妻子来探视他。回去的时候,摸了他一下手,哽咽地嘱咐,“在里头多保重。”

    千言万语堵在心里,他回去感觉特别难受,写了一首《患难见真情》:

    不知道命中注定,还是苍天对我不公;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使我失去自由的身。不知道是不是多情的人,把我从噩梦中唤醒。

    金哲宏和妻子感情很好。“我们是自由恋爱”,金哲宏说,“当时她家里不同意,我们属于私奔。”

    前妻最终没能等到他。金哲宏在监狱里提出离婚,“太久了,该放手了。”

    他写的《患难见真情》里,歌词最后一句是:

    梦里梦里梦见你,我的心上人。梦醒以后一场空,我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

    改判以后,金哲宏给前妻打了了,“我说无论未来怎么样,我们都是永远的亲人。”

    自由

    他记得自己出事的时候,前妻一家出了不少力。从监狱出来以后,金哲宏念叨着要去拜访儿子的姥爷。

    每一个伸出过援手的人,他都铭记于心。一个采访结束的晚上,金哲宏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要求把名字写在纸上,“我还不熟悉,帮助过我的人我得记下来。”

    也有他感觉世态炎凉的人。他在路上接到一个,是一位他曾经求助过的朋友,“我让人向他转达,但他最后没有赴约。”

    “落难中又能有几个能伸出援助之手。”他理解这种退缩,在里仍然礼貌问候。对于如今的金哲宏来说,也许世事尽可原谅。

    得知金哲宏出狱,曾经的战友接连打来。第二天回老家,七八个战友陪着他回老家祭拜父母。

    回忆过去在部队,没有人不夸赞他,对他的评价都是勤奋、热心、充满文艺细胞。“他还给首长做过警卫员,最优秀的才当得了。”一位在旅顺军营的战友说。

    还有位战友是他的中学同学,回忆上学的时候多金哲宏,“他成绩很好,是班长,多才多艺,为人又很仗义。”

    中学毕业后,他们一起到大连旅顺当兵,“那个时候参军名额紧张,我们能去当兵的都是进步青年。”在部队里,金哲宏各种考核都是优异,兵营里唱歌都是他指挥。

    昔日战友都发展得不错,有的年年晋升,有的转业做了老板,最普通的也过着小康生活。久别重逢的喜悦和一种强烈的落差,夹杂在金哲宏的情绪里。

    见战友的前一晚,金哲宏少有地流露出脆弱,“面对这些战友,挺抬不起头的,挺窝囊。”如果没发生这些,他想象自己,应该过着平稳的生活。

    兴致昂扬的时候,他会踌躇着重新开始,说起一些商业打算。他曾在监狱里看新闻,到未来老龄化的趋势,“我觉得老年公寓是个不错的项目。

    他还看过一个专访,一个海龟谈到美国的养老模式,“大伙儿不理解,但我觉得更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国外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借鉴的。”

    谈到这些,他的目光在闪烁和黯然中切换,“这是后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他还带回来一堆歌本,是他在监狱里一点点收集的,“都是延边的朝鲜族民谣,能唱这些歌的人已经很少了。”如果未来如果有机会,他想在民歌传承方面做些事。

    他说着唱起过去熟悉的歌。仍然动人的歌声里,二十年仿佛只是一弹指。一张曾经的照片里,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吉他,英俊阳光,笑起来一口白牙。

    冤狱23年,母亡妻散,现在他要适应自由

    年轻时候的金哲宏。

    *本文由树木计划支持,封面新闻出品,独家在今日头条平台。

    心如破晓

    文丨伊北

    淮上最乱的地方是火车站。

    任江山一手提只帆布包,头戴军绿色帽子,一身半旧的休闲服,他皮肤黑,瘦,这二年没少晒太阳,可他有劲,两只包挂在手里,轻飘飘的。

    “票。”检票员动作利落。城市小,设备落后,票还是手检。

    任江山放下行李,从裤袋里掏出票。后面人头涌动。

    检票员瞅了一眼,“半价?”

    任江山忙掏出退伍证,递上。

    “退伍证不能半价,”检票员不再看任江山,忙著下一位了,“去那边补票。”涂著红指甲的手遥遥一指。

    任江山想要申辩,却已经被后面上来的人挤到一边。是,票是战友帮他买的,为省钱,用了假学生证,算半价,退伍证不顶事了,战友说,没关系,你像学生,其实江山兜里还有一张假证,他没来及掏。

    “别在这站著,靠边,”检票员的尖嗓子很清晰,“去补票!”

    认栽,任江山深呼吸,憋著气,补,一退伍就不是国家的人了,补吧。

    闸机刚过,声浪哗得一下扑到他脸上。“小伙子,打车吗,去潘集、凤台,上车就走……”几个拉客的,七嘴八舌,堵住了任江山的路。任江山个子不高,身体却结实,参军两年,练出来了,胳膊上都是疙瘩肉,人问他,他也不答,轰轰然走过去,硬是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长不长眼呐!”被撞的中年妇女不高兴了。任江山猛回头,一瞪,中年妇女吓得赶紧走开。江山憨憨笑了。

    “住店啊。”又有个中年妇女围上来,她老弱些,比江山还矮一个头,脸上的皮耷拉著,她怀里抱著纸板,上书:车站旅店,一天三十,旁边配房间照片,“便宜,来看看,不远。”她和善的笑配上口音很有地方色彩。

    任江山停下脚步,站在阴凉地,不说话。

    “住不?便宜。”那妇女还有点罕眉耷眼,可怜相。

    “便宜点。”任江山掏出一包烟,点上,部队不给抽,出来了,抽个痛快,火车上抽了一路,下车只剩最后一根。

    “没这个价了。”

    任江山不置可否,抽自己的烟。

    “你住多久?”

    “很久。”任江山面无表情。话没说完,一男一女围上来,都三十来岁,他们用胳膊把中年妇女一拐,问江山,“找工作吧?包吃包住,新开的楼盘,好卖。”

    中年妇女还要推宾馆,被男人彻底挡住,只好讪讪走了。女人给任江山递名片,“这是我,胡晓丽,楼盘销售主管,”她指了那男人,“丁冲,叫老丁就行,和我一起负责,真他妈操蛋,淮上人都出去打工,淮上没人建设了。”

    任江山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前脚碾灭,他有点惊讶,胡晓丽身上有种普通女人身上没有的痞气,显得豪爽。

    “跑业务就得你这种年轻人,能干。”男人戴著眼镜,像知识分子。

    “不用押金吧。”任江山问。

    “怎么会,我们是正规公司,楼盘就在市区,西湖春天,走,去看看,上车上车,车上都好几个人了,都是来我们公司干的。”胡晓丽指广场边缘一辆面包车,隐约可见里面弓著几个人。

    行李放在后备箱,任江山猫著腰,上车了。老丁开车,胡晓丽坐副驾驶,面包车双排座,当门的两个坐著一男一女,后排两个男的,靠右有个空座,任江山只能在那坐下。

    沙丁鱼进了罐头,车开动了。江山朝窗外看,一脸凝重,他向来酷,其实是害羞。

    老丁开收音机,里头一会唱歌,这个榜那个榜,没几首能听的,一会又传来交通文艺广播主持人聒噪的对谈。

    “都相互认识认识,以后都是同事。”胡晓丽回头,操著淮上口音。

    前头那个女的先开口了,“我叫张春华,颍上的,刚出来。”听著倒没有颍上口音。下一个,她旁边的男的,“叫我小靳就成,我之前在上海待过,没混出来,我是凤台的。”胡晓丽插一句,“哪个金?金银财宝的金?”一片哄笑,任江山也笑了,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江山旁边的那位说,“我也是刚下火车。”后排顶里头的人接,“我也是。”说完看著江山。

    任江山心想,怎么这么多刚下火车的。

    “我刚退伍。”他说。

    小面包一路狂驰,车厢里欢声笑语,江山感到有些异样,这几个人不像萍水相逢,倒像做了多少年的兄弟姐妹,不管他,到地方再说。开了半个小时,车窗外风景逐渐开阔,楼房稀少,多了许多农田。

    车上小路了,颠得屁股疼。

    “这是去哪儿?”任江山感觉有点不对,“不是在市区吗?”

    坐在江山旁边的那位接话,“马上就到了。”

    老丁一个急转弯,车开向路边一片草丛。

    江山明白了几分,从座位弹起要拉车门,后排两个人压住他,江山毕竟练过,两个胳膊肘一顶一下,其中一个人被反钳住,车斜著开,一阵震荡,前面那个女的猛地拉开车门,胡晓丽大喊,“推下去,这小子他妈的不好对付!”

    江山这才想起,行李还在车上。他扭打著,部队训练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可螺丝壳里,竟无法施展,他伸手去够行李,背后重重一闷,他被打中了,他顿时眼冒金星,“我操你大爷!”江山发狂了,但也只是困兽,两个人捉住他,他两只胳膊被反压著,胡晓丽不耐烦,“快他妈提他出去!”

    江山被剥了外套,只穿件背心,挨了窝心脚,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像块石头一样迸出了车厢。后背先著地,江山一个侧滚,单手扶地,眼神凌厉。

    “东西给我!”江山嘶吼,双眼通红。

    “走!”是老丁的声音。

    “真他妈穷鬼!”有人在翻行李。

    一阵灰土,面包车呼啸而去,任江山一个人留在野地。秋天,草枯黄,一丛丛簇在一起,老高,再旁边是建筑垃圾,涂料桶,断了木头板,砖瓦碎块,不规则的沥青,不远处一栋烂尾楼,四方四正,没有窗户,一个一个黑窟窿,绿色的塑料网抱住楼根。江山大口喘气,天快黑了。他跌坐在地上,倒下,仰面朝天。

    无星无月。草丛里几只怪鸟,瓜瓜叫,江山随手抓了一块土坷垃丢过去,一阵扑啦啦振翅。

    小路上没有车,江山沿著小路走到尽头,终于见著大路。

    这是国道,不少大型车来来往往,江山见著有长途,他招手,好几辆都没停,前边有个小镇,灯火依稀,江山沿著路边朝那走,街口有晒衣服的,他随手弄了一件破夹克,披上,略微有点大,在身上哐当哐当,江山索性抱著两臂。

    小镇街上有卖卤菜的,自制推车,一个铁皮台,四面是玻璃,顶上一只灯泡,黄黄的,灯泡下面一个电动的皮条,不停旋转,赶蚊虫用,尽管已是秋天,但它依旧工作著。卤猪蹄,酱牛肉,鸭头,盐水花生,拌猪耳朵,江山看得嘴馋,竟忘了自己是个遭劫之人,他问老板,“多少钱一斤?”

    “你要哪个?”

    “猪耳朵。”

    “要多少?”老板手上套个薄塑胶袋,作抓取状,蓄势待发。

    “算了。”江山悬崖勒马。他身无分文,得早点回城里,他记得自己有个同学在田家庵的一家饭店打工,去找他,落个脚再从长计议。

    “到底要不要?”老板口气不很好了。

    来了新客,江山朝后退。

    天黑透,还飘点小雨。镇上小街,除了街口的大排档、卤菜摊、小炒摊、水果摊还在营业,店铺大都关了门。小街当中有个网吧,门口胡乱停著摩托车,江山朝里头看看,不少人在玩网游,江山过去也玩,后来参军,戒了,要不在网吧凑合一夜?可钱呢?

    “开个机子。”江山杵在前台。

    网管是个小姑娘,齐肩发,斜刘海,挑染的,有白有紫。“身份证。”她没抬眼看江山,正杀得厉害。

    “忘带了。”江山说。

    “开不了。”小姑娘冷冷的,“你还没成年吧。”她抬头了,骇笑著问。

    江山没说话,拳头砸在前台桌子上,桌面上的一块钱硬币,哐当一下。

    “楞头青。”小姑娘望著江山的背影说。

    快九点,江山离开小街,沿著国道朝西走,雨大了点,秋雨凉,他有些累了,前面有光,是个大厂,牌子看不清,应该是个落魄了的国企,厂门口趴著几辆出租,等活。几个男司机站在街边银行自动取款处房檐底下,抽烟聊天,时不时冒出些本地粗话。最旁边一辆,里头坐著女司机,短头发,看上去有四十几岁。江山凑过去,“大姐,去市里吗?”

    “到哪?”

    “田家庵,洞山。”

    “到底是哪,两个地方价钱可不一样。”

    “田家庵。”江山只好斩钉截铁。

    “一百五。”女司机没打磕巴,不是第一天做生意。

    江山没还价,上车了。

    路,越开越黑,江山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开出十分钟才想起来系安全带。

    “你是哪的?”

    “寿县。”江山说。

    “呦,寿县?” 大姐说话有些油气,她换家乡话,“寿县哪的?”

    “正阳关。”

    “有点偏。”大姐关小广播,“来淮上玩?”

    “走亲戚。”江山留了心眼,“你这朝哪开的?”

    这一段没有路灯,路上多石子,冷不防一颠,江山的声音抖了一下。

    “小路,近。”

    “不,走大路。”江山郑重其事。

    “你这小伙子,我开这么多年车我不比你清楚,你才来淮上几天,保证不会坑你都是老乡。”

    “走大路。”任江山简短捷说,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他用普通话。他没打算再认这个老乡。

    车厢里灯亮了。江山眼里都是光,是杀气,女司机打开车窗,风灌进来,江山全身发紧。

    “走大路。”他还是这三个字,字字如钉。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这马上就到了你瞎闹什么,我是存心给你省路你别不知好歹……”女司机念刀著,无休无止。

    一拳砸在挡风玻璃上,车厢震了一下,无骨雨刷机械地来回摆动。

    女司机楞了几秒,望著江山。又是一下,力气更大,咚,咚,是战鼓。

    一声长叫,疯狂,尖锐,夜空被划破了。

    女司机踩油门,车沿著穿破小路,斜飞到一片空地,她的叫声扰得江山也乱了分寸,他下意识伸手去捂女司机的嘴,可声音还是从指缝露出,她叫救命救命——江山认为她是打劫走黑路的黑心司机,她则认为自己碰上了劫财劫色的土匪。

    车,曲里拐弯,疯狂开著,前大灯打得足,光照得出雨丝,细细密密,光总能看透这个世界。女司机腾出一只手,胡乱抓起车窗前的小铜佛坐像砸江山的头,一下,两下,死磕。

    一道血流划过。

    “你他妈动真格的!”江山咆哮著。

    他掐住她的脖子,她拼命向上引,脖子拉得老长,好像一直被命运扼住咽喉的鹅。

    座位下,两腿踢腾得噔噔响,小铜佛从江山背上滚下去。

    手脱了方向盘,车子彻底失控,像个没头苍蝇般做最后的滑翔。

    轰然巨响。

    一道电动铁门挡住了车。

    保险杠弯了,前大灯瞎了一只,翼子板瘪了,车前盖冒著烟。

    女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江山一脸血,推开车门,倒在地上。

    保安围了上来。

    隐隐约约,江山听见警笛声。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看守所又关了七天,第八天,律师来了,江山的姐姐秀丽请的。

    隔著铁窗,律师和江山对坐,七天里,江山原本只是坐在那,来饭就吃,半夜审讯,无论怎么问,他都照实说,下了火车怎么被抢,怎么又上了女司机的车,女司机怎么宰客,两人怎么打起来的,江山还是强,两年的部队训练,让他坚强得像一块铁板,江山就想,我没错,我没错。

    “我姐呢。”江山问。

    “我是受托的吴律师,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吴律师很冷静。

    “我问我姐呢!”江山情绪有些激动。

    “按照规定你还不能见她。”

    “我有什么罪?!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江山暴跳,毕竟是个孩子。

    “那个女司机快不行了,如果你想出去,还是好好跟我说说前前后后的情况。”

    “不行了?”江山喃喃。

    羁押的日子又钝又长,那感觉,好像埋在流沙里,只露个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陷下去。在西北当兵时,江山抓过几个可疑分子,大概是去勘探地形的,三两下放倒,扭送队里。如今,他被关在小屋子里,等,等待判决。刚开始江山不吃——绝食,抗议,他坚持认为自己没罪,没有犯罪动机,他对女司机感到抱歉,但她就没错?任江山想不通,他在小房子里来回走,窗户高,这监狱有年头了,还有窗,但小,太阳光照不进来,他体能好,想要扒著窗台朝外看,巡狱的警员过来,探头,呵斥,“老实点!”江山冲到门口,对著铁门砸,手砸破了,流血,犯人们呼应,起哄,砸门声此起彼伏,怪笑,怪叫,有些重犯,没出去的可能,早已肆无忌惮。

    门开了。

    警棍一阵乱打。江山戴著手脚铐,滚在地上,还是打。

    “带走!”江山伏在地上,喘著粗气,“你他妈杀了人还能蹦跶几天?”

    任江山被关小黑屋了。

    七天。

    女司机家不接受调解,上下打点,只求江山速死。

    一审判决结果下来,任江山构成故意杀人罪,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任家和任的律师不服,继续上诉。

    江山只被从带出来几分钟,跟吴律师见面,律师表明了任秀丽的态度,江山同意上诉,他还年轻,不想这么就死。

    吴律师陈述:任江山平时表现好,是刚退伍的军人,在部队立过功,案发前,因为在火车站遭到不法之徒抢劫,产生了过激的防卫心理。本案中,任江山系典型的激情犯罪,犯罪行为是因司机王慧非正常运营计程车导致的,因此被害人有重大过错,这与预谋犯罪存在很大差别,主观恶性小,应属于误伤致死。任江山系初犯。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任江山如实坦白罪行。任江山真诚向受害者家属道歉,真诚悔过。任江山愿意赔偿受害人家属。

    可王家有目击证人,两个学校的保安,他们坚称,事发当天晚上,明确看到任江山掐住了王慧的脖子。

    白天黑,夜里黑,饭从门缝里塞进来,江山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意识,黑暗的边界,就是世界边界,他想痛快地喊,却喊不出,嗓子哑透了,他想哭——过去十几年,除了母亲去世那次,他从未掉过泪,可蹲在黑黑的方格子里,他哭了,眼泪流到嘴角,他舔了一下,咸咸的。

    他被封了五音,封了视觉,只有泪的咸提醒他还活在这个世界。

    恍恍惚惚,他想起初中喜欢过的一个女的,隔壁班,他这次退伍,听说她也在合肥,他还想见见,没结婚,没男朋友,他幻想著开始。

    一切都是黑色的。

    终审判决,死刑。

    高高的法庭台,法官宣读完裁定书,满庭人,一时静默,任秀丽流著泪,江山茫茫然,“你们撒谎……你们撒谎!”

    吴律师低著头,整理眼前的资料。

    听审的围在外头。

    “我们会继续上诉,最后一关就是最高院的复核了。”吴律师说。

    任江山换了关押地,平原地带不知怎么会有这么一片山。

    在车上被蒙著眼。

    可江山感觉得到,大概跑不了是舜耕山一带,他知道这里有监狱,日本侵华时,在此做过细菌实验,大通至今还有个万人坑,累累白骨构成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监狱在盆地里,江淮平原有这么个地方很难得,四面是丘陵,绿树丛生,当中围了四四方方的院墙,墙头有监视器、电网,围墙之内中心点,是座两层小楼,平顶,长方形,小楼以西,以东,各有一片空地。

    任江山被送进一层,单独关押。

    过了几日,江山大致了解情况,这关的都是重犯,监狱分楼上楼下两层,一层关男犯,二层关女犯,但男女犯没有可能接触,即便放风,男犯从东门走,去东面的操场,女饭则从二楼下来,直接去西面的操场。监狱里一天点名两次,一三五下午放风,江山留心点了,男犯这边有七十多个,女犯大概四十多。

    “犯了啥事?”放风时间,一个大高个,脸皮跟被火烧过一样的男人凑到江山跟前。

    江山没理他,还他一个坚冷的背影。

    “操你妈还挺有个性!”手放在江山肩膀上了。

    “丁三!”一个老头拉住大个子的胳膊,“算了,他没几天了,多杀你一个不多。”

    大个子立刻撒手,他是强奸罪。老头是死刑犯,姓周。

    死刑犯在号子里没人敢惹。

    任江山突然笑了,两肩耸动,声音越来越大,发展到最后,竟成为一种长吟,里面夹著苦,他哭了。狱警在喇叭里喊,“七十六号,立刻回营!七十六号,立刻回营!”

    死是种魔咒。

    “七十六号,出来!”一名狱警打开牢门,一身武装,端著枪。

    江山觉得有些奇怪,还没到放风时间。

    “干吗?”江山偏过头,还躺著。

    “出来!”还是这两个字,“有人探视,老实点!”

    有人?吴律师?江山被压著进了会客室,一面玻璃挡著,他觉得好像是《圣斗士星矢》里穆先生使出的那招水晶墙,墙下有张黑的长条桌,桌上有部,最老式的旋转拨号机,乳黄色。“坐下!”背后一声喝。江山坐下了,玻璃那面,小黄门打开,走进来个女人,挺著大肚子,任江山心一紧,跟著眼泪就下来了。

    是姐姐,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她,更不知,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任秀丽也哭了,一双粗手,不停地抹眼泪。她拿起,里面传来江山的声音,很急,他不停地叫,姐,姐,姐,秀丽就答应著,嗳,嗳……

    江山一脸柔和,丝毫不像即将走向死亡的人。

    “快了吧。”他带点欣喜。

    “别这样想,还有希望,我们还要上诉,最高院还要复核,你注意身体,还有希望……”她说得匆促。

    江山笑笑,“我是说,孩子快生了吧。”

    秀丽怔了怔,“哦,是。”

    “姐夫该高兴了,这回肯定是男孩。”

    “嗳,高兴。”秀丽泪眼婆娑。

    “希望不大了,我知道,我也想明白了,一命偿一命,人家让我偿命,也是应该的,是咱命苦。”江山出奇的镇定。

    秀丽反倒慌了,她说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只意外。

    江山叹道,“没啥,抵命就抵命,我不怕,但我就是为我这辈子不值。”

    秀丽抱著听筒,流泪。

    江山露出几分憨气,他微微低著头,“长这么大对象都没谈过。”

    任秀丽楞在那。

    时间到了,瓜塔一下,没了音讯。

    “不可能的事。”吴律师忙著整理材料,“都什么时候,谈对象有意义吗?”

    “我弟就这么个心愿。”秀丽两手绞在一起。

    “等以后出来了,想怎么谈怎么谈。”吴律师的底气永远很足,尽管两次辩护都失败了。

    “万一出不来呢。”秀丽说,“做鬼也不得安生!”

    吴律师的手停了下来。

    淮上没有黄梅天,但到了五月,雨水也不少,去监狱的路不好走,可吴律师还是来回走了好几遍,他代理死刑案,在淮上早已是名人。

    他和江山隔著玻璃对坐,说完了死刑复核的情况,临走,他冷不丁对江山说,“你过去从没谈过恋爱?”

    江山脸有点红,没说话。他明白,是姐姐告诉了吴律师。

    “你们楼上是女犯。”

    江山嗯了一下。

    “你那屋天花板还好吧。”吴律师说。

    终审被判死刑后,任江山突然爱上读书。上学时最讨厌课本,如今人静下来,读点什么,防止自己胡思乱想,《骆驼祥子》《繁星·春水》……不过只能读到晚上九点,监狱要熄灯。

    关了灯江山就枕著书,他不上板床,就躺地上。

    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他恨睡眠。

    夜深了。

    咚,天花板发出声音,好像鱼塘里冒了个泡。咚,又一下。

    江山翻身起来,坐在地上,侧著耳朵听。

    咚咚,这回是两下,连著。

    江山想起吴律师的话,“你天花板还好吧。”他喃喃自语。难得是个晴天,夜里有月光,白白的,尽管无法直接照进狱内小窗,但散射著,多少也给了江山一些光明,淡淡的一层,氤氲在空气里,有槐花的味道。

    江山提著身子,轻跳上床,站定了,尽量不让床板发出呻吟,他伸手够天花板,他个子矮,还差一点,他抽出书,是《安娜·卡列宁娜》, 厚厚一本,垫好,只够一只脚踩上去,他竭力保持平衡,够到了,他用右手食指的关节敲击天花板,力道不大,好像是去一个新朋友家做客敲门,有点害羞,咚,敲一下,咚咚,又是两下。

    狱内寂寂的。

    外头传来狱警脚步声,是巡逻。

    任江山赶忙蹑手蹑脚躺下,他是最乖的死刑犯,平躺著,微微鼾声,睡得酣畅。

    狱警探探头,走了。

    谢天谢地这监狱不是每个单间都有摄像头,老地方有老地方的好处,江山调整呼吸,送别最后一次巡逻。

    白月亮攀至天顶,最深的夜,是它最肆无忌惮狂欢的舞台。

    天花板又开始唱歌。先是一点两点,零散的,江山踮著脚回应,接下来,又了节奏,轻轻的,江山听了好几遍,好像是市面上流行的那首《爱情买卖》。

    他试著按照那调子敲了一遍。

    天花板又咚一下。江山想,哦,一下就是对,应该对了。他又敲了一遍,一边敲,嘴里一边哼哼著,“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过去他觉得这歌俗不可耐,但现在感觉大不同了,他为这朴实的调子和歌词感动著,句句说著他的心里话。

    在江山看来,爱情很简单,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可真想遇到,就不那么容易了。

    再两下。

    江山回应。没动静了。江山猜大概是再见了,两下,“再见”,一下,就是“好”,对。

    一夜无眠。

    任江山在心里编织著属于自己的一条语言系统。这系统有点像莫尔斯密码,全靠一个音符的组接来表达含义。不,他又告诫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幻听吗?还是只是楼上有人翻身?江山爬起来,垫上托尔斯泰那本巨著,伸出食指,轻敲。没有回应。

    天快亮,江山才睡著。

    天花板一连演奏了五天,江山五天没怎么睡,他瘦多了,眼圈凹陷,剃了葫芦头,更显黑,有点像个犯人了。

    不管天上有没有月亮,江山都会在约莫深夜两点和楼上那位对弹。

    是《勇气》,弹的就是,咚,咚咚,咚咚咚咚……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谁知道呢,反正江山认为是这样。

    最单调的音符里藏著最深的寓意。

    这就是恋爱?江山深究,但他猜想著,楼上那位,相比是一个有趣的女人,也许很丑?很老?他转而有点沮丧,可又想想,有什么关系呢,死亡边缘,她愿意陪他玩这个游戏,就够了。

    放风时间到,男犯们走出牢房,列好,一路纵队,鱼贯走出牢楼。是个嫩阴天,西头有点黑云,但监狱这块估摸不会有雨。见了天,男犯们暂不能解散,跟小学生放学一样,先排好队,绕操场走两圈,算是锻炼身体,然后,才是自由活动。这几次放风,江山都故意朝西靠,透过铁丝网,能看到西操场的女犯。

    丁三和老周站在江山身后,丁三吐了口唾沫,“操他妈,小子还挺邪乎,想女人。”

    老周没说话。

    在铁网跟前不能停留太久,江山的一双好似探照灯,射入女犯堆里,一个一个捞,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是,没人走近,江山有些疑惑,他相信如果那人是存心跟他对点,一定也会走近,头发长的?头发短的?江山有无尽遐思。

    云飘过来了,很快,操场上空忽然一道闪电,跟著是雷,又是闪电,劈中了监狱墙外的一棵树,跟著是雨,是砸,一个雨点砸在洋灰铺成的操场上,就是一个小坑,像月球表面。

    犯人们开始朝牢里跑,只有江山站著不动,他在等,眼望西方。

    天光快被乌云收尽。

    任江山站在东操场的顶西面,铁网前,显得又瘦又小,雨砸浇著他,像要将他吞没。

    风狂,雨大,电闪,雷鸣,好像都跟江山无关,他就那么站著,站成一尊雕塑。

    西面有人出来了。

    任江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有人出来了,橙红色的牢服在雨中跑。可一会,又回去了。他看不清她,雨太大。

    喇叭又响了,“七十六号,七十六号,请立刻回营房。”

    丁三站在房檐下,冷冷地,“傻逼。”他身边,老周笑笑,扭头回了屋。

    任江山发烧了,三天三夜,最严重的时候,他就自己告诉自己,这样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

    他躺在地上,半夜,天花板又有敲击声。

    一下,两下,又是一下。江山没回应,他也没力气回应。

    他突然有些恨楼上那个人,放风的时候,哪怕给个讯号也好,动作,手势,表情,无论什么讯号,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他相信这是心灵感应,不用多说。

    可都没有!

    雨中的橙红,是她吗?他不敢确定,也许只是一个狱警去处理情况。

    天花板的音符越发密集。江山支起身子,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一夜就过去了。第四天,江山痊愈了。

    他又开始和她玩这个游戏,他戒不掉,他没理由怪她,毕竟是监狱,他是死囚,能这样已经算有乐趣,敲天花板,已经成为例行的流程。

    凌晨,他醒了,就站起来敲敲天花板,楼上回应似的,咚咚。

    晚上,他睡了,也站起来敲敲天花板,楼上同样回应,咚咚。

    任江山会自己发泄,处理好了下半身的情绪,一个礼拜好几次,都在睡前,那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刻,有一回,他竟然幻想和楼上那个女人,用尽所有姿势,像毛片里演的那样。

    高潮处,江山发出一声粗吟,绷直了的身子,松下来。

    咚咚,天花板又响了。

    任江山站起来。

    “干什么?!”外头有人嘶喊,是狱警。

    江山吓得差点摔了一跤,“提裤子。”他随机应变。

    “出来。”狱警声音低沉。

    “我没干吗。”江山以为要受罚。

    “出来,送送老周。”狱警说。

    江山脑子里一根弦突然断了,叮——那声音又细又尖又长,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

    大屋子,四壁包著水溪柳木的墙裙,看颜色,有年头了,江山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老周,丁三坐在塑胶矮凳子上,周围三个狱警,他们坐高凳子。

    江山进去,就在老周旁边坐下,老周朝他笑笑。

    “这个给你。”老周从地下拿起两只肯德基盒子,一个派,一个汉堡,“不稀罕吃这个,吃不惯。”

    任江山连忙,“您吃,您吃。”他用您。

    丁三蛮横,但没露出恶脸,“不吃给我。”

    老周笑眯眯地,好像没什么大事要发生,“怎么,看你腰板挺直的,练过吧。”

    江山楞了一下,点点头。

    “让他给你记记遗嘱。”狱警发话。

    老周一拍脑袋,“哦,是,这位小同志,给我记一记,你文化比我好。”纸笔送上来了,江山接了,垫在膝盖上,老周开始说,“我过去有个情人,给我生过一个孩子,就在淮上,但我一直没关心过,我有罪,我希望,以后我身后的那套房子,折了钱,留给那个孩子。”

    就这么就没了。江山倒很认真,一次没记下来,又让老周再说一遍,大概记清楚了。老周拿了红印泥,押了手印。就算遗嘱了。

    狱警端上面,搁到老周眼前的小凳子上,龙须白面,每一根都细细的,上面堆著肉丝、青椒丝。

    老周呼啦啦吃著,脸上都是笑。

    丁三看得一脸木然,眼睛里有些惊恐。

    “我们怎么没有?”任江山蓦地问。

    老周抬起头,苦笑。丁三说,“别著急。”

    “抽根烟。”老周朝狱警,狱警递了三支,老周给丁三一支,又撂向江山。

    这是江山在监狱里抽的第一根烟。

    “这世上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感情是真的。”老周悠悠说。

    江山品著,慢一点,再慢一点,从嘴里到肺里,再从肺里到鼻孔,长长的距离,似乎遥不可及,但那支还是任性快速地越缩越短,只剩一个孤独的黄色烟嘴,一头烧焦了,好像残破的人生尽头。

    “唱首歌吧。”吃碗面,老周的面孔显得很舒展,他少有地笑著,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慈祥的长者。

    “《无言的结局》,谁会?”

    没人应声。

    老周平静地,“我那婆娘会,可惜被我杀了。”

    “我试试。”江山举手。老周望著他,眯缝著眼,憨憨一笑。江山是怀旧的人。

    老周哼著,算是引入,八十年代的调子,这歌原本是男女对唱,讲爱情,可老周唱,却仿佛在讲述自己的身世,他嗓音浑厚,低沉,唱速偏慢,更是悠扬,老周过去是工会干部,因为老婆偷情才犯的事,唱到“脸上不会有泪滴”,该江山接了,这小子顺势而下,接得竟十分自然,如泣如诉。

    丁三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几个狱警静静坐著。

    一霎间,江山几乎忘了自己身陷囹吾,他不是在陪一个死刑犯唱最后一首歌,而是参加一次朋友聚会,老周只是个长辈,又或者,是一场萍水相逢,就好像过去露天街头有的卡拉OK,对得上,就一起唱两句,很有些高山流水的意思。

    唱到最后一句,“也许已没有也许”,江山哭了,老周上前抱住他的头,流泪。

    江山明白,这是告别。他搂紧了,一身瘦骨。

    一夜无眠。

    再放风,老周就不见了。

    江山不愿意相信。

    操场上,江山问丁三,老周呢,丁三努了一下嘴,说那边去了。那边?墙头外面?还是死了?任江山又问,丁三不答,后来只说,没多久你就知道了。

    江山出一身冷汗。

    “都怎么杀的?”铁丝网跟前,江山若无其事问丁三。

    “用枪打。”丁三口气很淡,“后头那座山里有一堵墙,到时候会把你眼睛蒙上,你往墙那边走,走到墙根走不动了,就转身,他们就开枪。”

    “打哪?”

    “哪死得快打哪,”丁三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怕了吧。”

    “谁怕。”江山到底年轻,可跟谁犟呢,躲不过的。

    “这边的枪法很好,不会太痛苦。”丁三补充道。

    “还有打不中的?”

    “执刑的有两个,一个主一个副,主的一枪没打死,副的就再补一枪。”丁三混的久了,什么都懂,他话锋一转,“喂,说真格的,你是不是对那边的女的感兴趣。”

    江山被道破心事,有些慌乱,他忙掩饰,“胡扯!”拳头握紧了。

    “都要死的人了,还装什么,喜欢也没啥。”丁三放低音量,嘴凑到江山耳朵跟旁,“你楼上那位,长得不赖,特骚。”

    “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

    “我楼上的是那个。”

    “我他妈哪知道,操!”丁三又开始吐唾沫。

    高音喇叭响了,“五十三号,五十三号,离七十六号远一点!”

    丁三大摇大摆走开了。

    任江山站在原地,透过铁丝网,一片橙红,来回晃动。

    夏天,吴律师又来了一次,跟江山简单说了说死刑复核的情况,这案子引起了社会,他要打下去,秀丽也是有多少出多少。她快生了,没法来看弟弟。

    吴律师联合其他三位律师提请了死刑复核审的辩护词,即《关于要求安徽任江山被控故意杀人案不予核准死刑发回重申的律师意见书》,两万五千多字,剩下的就是等。

    江山说:“谢谢你吴律师,这是我的命。”

    吴律师说:“尽我所能。”

    江山又说:“天花板挺好的,谢谢。”

    吴律师停了一秒,起身,夹著公事包,走了几步,又回头,报以坚定的眼神,笑笑,终于又转身,走了。

    天花板演奏时不时还有,任江山依旧呼应著,他有时候真想喊一嗓子,朝窗户,可又一想,如果喊了,自己是死刑犯无所谓,但影响到楼上那位,不好。

    八月,淮上最热的季节,下午放风,体弱的囚犯干脆不出去,上头发了风油精,藿香正气水,江山却照例出门,他发现一个新情况,女犯不往铁丝网这边走,是牢里的规矩,是为避免男女犯接触,听说过去有一宗案子,有个女犯曾在牢里怀上了,和男犯。自那以后,女犯人放风,只能在最西头的一小片区域。

    七月半,鬼节,有人烧纸,草纸灰飘到院墙里,还有人在院墙外哭,江山一身不舒服,哭哭笑笑了一会,便坐在墙角发呆,他是没有明天的人。

    牢门开了。是男犯区的负责人,姓秦,四十来岁,狱里人都叫他秦头,那天老周吃“上路面”,他也在,跟江山算打过照面。

    “怎么样,还适应吧。” 秦头莫名和蔼。

    “还行。”江山淡然,他的情况,已经没必要讨好任何人。

    “有什么要求你提。”

    “什么意思?”

    秦头笑嘻嘻,搓手,低头,又抬头,“小任啊,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江山感觉不妙,“您说。”他还是很礼貌。

    “你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秦头停了一下,“可能性不大。”

    任江山没立刻接话,他停了一会,“知道。”

    “年纪这么小,还没为家里做贡献就走了,不值。”

    “什么意思?”江山问。

    “反正死也是死,有些器官,捐给别人,没准你姐还能落点好处,她要生孩子了,费钱。”

    这话在江山意料之外,但也就几秒钟,他就做出了判断,“你违规。”

    “完全自愿,患者需要,你提供,愿打愿挨,我是做善事。”

    “能给我姐多少?”

    “五万。”秦头试探著说。

    “少了。”

    “七万?”

    “再给点,我的肾好著呢。”

    “十万,顶天了。”

    “你能保证如果我死了,钱给到我姐手里?”

    秦头笑笑,“你不是第一个。”

    “我还有个要求。”就在秦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江山突然补了这么一句。

    秦头扭过头,一脸诧异。江山微笑著,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

    月亮上来了,窗外有蛐蛐叫,空气里有烟火味,鬼节,狱里有哭声,是女的在哭,秦头走后,江山睡不著。

    木板床上褥子被折得方方正正,像豆腐块,参军训练出来的。

    天热,席子铺在地上,江山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又仰头看窗外,监狱有窗太难得。

    这一夜,没有鬼魂出没。其实江山反倒想见见鬼,他不怕,他想当面问问,另一个世界究竟是极乐还是苦楚。

    七月半一过又是雨,连著好几天,雨势忽小忽大,操场汪了水,烂成一片,因为雨声,江山晚上的天花板乐趣被淹没掉。他只能等,等雨过去,他相信秦头的承诺,这是他最后一搏。可越是急,雨越是不停,一个星期了,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但又能怎么办呢,天不作美,他只祈祷,老天再给他多一些未来。

    这天,半下午,天已算黑了,江山盘腿坐著,闭目,狱门开了,是秦头,全副武装。

    江山立刻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走,去操场弄一下土。”秦头说得很自然。江山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没问题吧。”江山说。

    “少他妈废话。”秦头瞪眼。

    任江山在前,秦头在后,他的手始终握著枪,进了操场,两个人朝西走,铁网对面,江山隐约看见两个影子在移动,他快步走著,秦头说,慢点,别急, 江山又放慢脚步,一段路不远,可江山觉得,简直比去月球还要漫长。

    近了,隔著铁丝网,他看到有个人,女的,穿著大红色半袖衬衫,腰身掐著,显瘦,光线暗看不清皮肤黑白,她身后跟著位女警,跟秦头一样荷枪实弹。还有三四米,女警不走了,秦头也站住,只有女犯和江山慢慢朝铁丝网移动。终于,两个人站定了,你对著我,我对著你。江山想不到这女犯竟有几分羞涩,扎著辫子,看上去比他大一些,但没关系,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是你。”女犯先说话。

    “是……是我。”江山有点结巴。

    “会不会唱《爱情买卖》?”女犯又问,两手被在后头。

    江山心里咯噔一下,她都懂,她都懂。

    “《勇气》呢?你会不会 ?”江山问。

    两个人突然都笑了。江山觉著,他们好像上辈子就认识,百年修得同船渡,在此相遇,该是什么样的缘分?

    孽缘也是缘。

    女犯伸出一只手手,抓住铁丝网,这网平时有电,不能碰,现在却一片安然,她的五根手指穿过来,穿到江山的地界来了。江山怔住,半晌,伸出手,也去抓网,和女犯的手抓在一处。

    江山全身抖了一下。

    “注意。”身后的女警不客气。

    女犯连忙收了手,捋了一下额前碎发,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来,放得低低得,她说,“这个给你。”江山低头看,是个纸袋,上面印著肯德基的商标,里面装著根鸡翅。

    江山脑袋嗡得一下。他想起老周的肯德基。

    塞过来了,从铁丝网塞过来了,江山容不得多想,连忙接住,连声说谢谢,谢谢。

    “差不多了。”女警在不远处说。

    “你叫什么?”江山最后问。

    “顾书黎。”女犯说,“照顾的顾,书本的书,黎明的黎。”

    江山忙说:“我叫任江山,任性的任,江河的江,山川的山。”

    女犯被押走了。

    “走吧。”秦头说。

    任江山望著顾书黎的背影消逝在夜色中,才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监狱走,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魔魔怔怔。

    任江山哭了,无声地,黑暗中,没人看到他的泪,这晚没有月亮,他从纸袋子里挤出那根鸡翅,塞进嘴里,机械地咬著,他喃喃自语,“照顾的顾,书本的书,黎明的黎。”

    起雾了。

    天地混混沌沌。

    刊载于《山花》2016年10期

    心如破晓

    你以为快乐的这些歌,懂得人都听的泪流满面

    失恋、失意、失眠,当你陷入难过悲伤,痛苦绝望的时候,你可能会下意识的去点开一首和心境相符的歌,在歌里听自己的故事,细数伤口。

    然而有的歌,包裹着欢快的外壳,讲述着伤情的悲歌;

    有的歌领略了人生的苦楚,内心再难激起波澜,索性用快乐的音乐将其表现出来;

    还有的歌,虽深知生活的难熬,却用音乐激起快乐的水花。

    《Walk Away》Dia Frampton

    一个持枪的冷酷女孩,在大楼间跳跃翻滚,射中几英里外敌人的脑袋。

    多么酷的一个描述,然而知道歌曲的真实背景后,你会感到绝望。

    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被父亲送给狐朋狗友任其强奸娱乐。故事中的小女孩并没有做出任何报复。作者认为很不值,写出这首歌,希望小女孩回来报复那些混蛋,弥补这个故事的绝望和遗憾。

    但现实永远比你能想象的残酷得多,很多面临着被欺辱、家暴,经历着不幸的孩子数不胜数,不知道向谁求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受到伤害。

    歌曲本身有着轻快的旋律,不看歌词根本就是一首如沐春风的歌,但歌词里藏着那些肮脏的罪证和歌手对小女孩的期盼。

    你以为快乐的这些歌,懂得人都听的泪流满面

    “Hide and seek from dirty eyes. Hey hey hey!

    你们那肮脏的眼睛里还想躲藏些什么Driving in the rain to somewhere far,

    冒着大雨想开车离去,远离这里But they've got tattoos stamped upon their arms, of her name in hearts

    但他们却不知自己的双手却早已满是罪证,对她的名字刻骨铭心She doesn't understand that love is what you give, not given up.

    她无法理解爱是被给予而不是被放弃”

    那些做过坏事的人,终将逃无可逃,因为总有正义的枪口瞄向你。

    《seasons in the sun》

    这首歌的背景是一个死刑犯临死前写的遗书。

    故事发生在50年代的美国,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高中男孩成为了好友,一个英俊潇洒,开朗乐观,另一个腼腆羞涩,不爱言语。

    一个插班的漂亮女孩来到了他们的世界,理所当然的,开朗的那个男孩和女孩恋爱了,腼腆的朋友也喜欢女孩,但不曾宣之于口的爱让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几年后,三人都长大了,男孩和女孩顺理成章的结婚了。

    男孩成为了一个货车司机,每天在外奔波,女孩继承了家里的杂货店,但店里有很多重活,帮忙的任务便落在了朋友的身上。

    开朗的男孩真诚又充满信任的将妻子托付给了朋友,但一来二去,情愫默默地在两人中蔓延开来。那天下起了暴风雪,早早回家的男孩看到了让他崩溃的一幕......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朋友,爱人,家庭,都成了一个笑话。他傻了,疯了,他拿起了家中的枪......当时美国的法律,每个州都有各不相同的州法,杀了人,在这个州可能处以死刑,在另一个州却可以免去一死。男孩完全可以逃走,可是他选择自首,法院判处了他死刑。

    行刑前3天,他得到了一张白纸,用来书写最后的遗言,于是,有了这首《Seasons in the Sun》。

    歌曲似呐喊,似洒脱,有种向死而生的感觉。自己最相信的一切都崩塌了,这个世界没有他值得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以为快乐的这些歌,懂得人都听的泪流满面

    “We had joy, we had fun, we had seasons in the sun

    我们拥有幸福快乐,也曾拥有阳光季节But the hills that we climbed were just seasons out of time

    但那些我们爬过的山,都只是时间以外的季节We had joy, we had fun, we had seasons in the sun

    我们拥有幸福快乐,也曾拥有阳光季节But the wine and the song like the seasons have all gone

    但那些酒与歌,都随着季节更迭早已流逝”

    我们曾拥有那些快乐,但那些幸福,都是时间外的假象。

    《卖报歌》

    这首耳熟能详的童谣,相信每一个人都听过,小时候我们欢快地背着书包,哼着“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蹦蹦跳跳,长大后,才终于发现歌里“大风大雨里满街跑,走不好,滑一跤,满身的泥水惹人笑,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的心酸。

    这首歌也许是最早的广告歌曲了吧。

    你以为快乐的这些歌,懂得人都听的泪流满面

    在那个社会,原本应该无忧无虑,出现在校园的孩子,却只能为了生计东奔西跑,唱着朗朗上口歌来吸引顾客,饥寒交迫只有自己知道,摔了一跤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赶紧爬起看看用来赚钱的报纸还是否完好。

    为了给自己加油,称自己为“小行家”,让贫苦、暗无天日的生活,充满一丝希望。

    这首歌是聂耳根据真实的卖报儿童“小毛头”改编的,这首歌不仅为“小毛头”带来了巨大的销售量,还改变了她的生活。

    歌曲展现了解放前贫穷儿童的苦难生活,教育大家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更带有着对光明未来的期盼。

    “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

    《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你哭的太累了你伤的太深了

    你爱的太傻了

    你哭的就像是末日要来了

    所以你听慢歌很慢很慢的歌

    听得心如刀割

    是不是应该换一种节奏了”

    我们每天在工作、社交、爱情中拼尽全力的维持平衡,保持稳定,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委屈难过扑面而来,听着悲伤的歌,听的心如刀割。

    但人生何其短,在自己的世界里贯彻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你以为快乐的这些歌,懂得人都听的泪流满面

    “我不管你是谁的谁是你的我是我的

    让心跳动次动次动次动次感觉活着

    我不管站着坐着躺着趴着都要快乐

    让音乐动次动次动次动次快要聋了

    不管了不想了不等了不要不快乐

    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持续痛苦很简单,假装快乐却太难。

    白天拼命生活已经让我们受了太多的苦,夜晚就不要再去听那些心碎的歌绵延伤痛了。

    在五月天的这首歌里暂时忘掉不愉快。

    明天的难过,明天醒来再说。

    欢快的旋律里流淌着悲伤的故事,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痛苦,人与人的痛苦也各不相通,就让那些悲伤,化成歌,留在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