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这里很多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焚膏继晷的主人公是谁）

导读我们在中国地上找到12个地点，用经济地理纪录片《地标70年》呈现它们与这个国家的生动关系，每周五20:00在西瓜视频更新，目前第三集《中关村》已上线，播放量已达881万，欢迎观看。某种意义上，中关村不是顺产的婴儿。文 / 巴九灵1984年，...

我们在中国地上找到12个地点，用经济地理纪录片《地标70年》呈现它们与这个国家的生动关系，每周五20:00在西瓜视频更新，目前第三集《中关村》已上线，播放量已达881万，欢迎观看。

某种意义上，中关村不是顺产的婴儿。

文 / 巴九灵

1984年，陕西人牛文文考入中国人民大学，经常要走一条四车道、有着两排白杨的林荫路，路的周边，都是过去的那种民房，有古镇，还有书店。

大学几年，他在这里还感受不到太多的科技气息。等到他本科毕业读硕，“中关村”这个词开始走进他的生活，成为他脑海中的印象。读完硕士没多久，他突然发现黄庄的街口，冒出了一座双螺旋的雕塑。

其高9.9米，通体金黄，以双螺旋的造型交错向上，像极了人类的DNA基因。在花岗石基座上，镌刻着雕塑的标题：《生命——献给新技术开拓者》。

这座带有点超前色彩的雕塑，吸引着牛文文等人的眼球，也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这块土地正在产生着某种积极的变化。

伴随着这种变化，那条唤作白颐路的林荫路，在1997年的大规模改造之后，从乡村公路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城市主干道。与此同时，白杨让路给了此起彼伏的大厦，而它这略带诗意的名字，也正式被中关村大街所取代。

悄然之间，此前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中关村”，开始凭借着科技的手段，强势切入这块区域、这个时代，宣示自己的存在。

中关村孕育史

一个屯，一条街，一块地，一座城。

如果说科技是中关村大街的底色，那么，白颐路的底色更接近学术。它位于京城西北的海淀区，因东南起自白石桥，西北至颐和园而名。

由于路两侧有着北大、人大、北理工等著名高校，以及首都体育馆、国家书馆、海淀影剧院、大慧寺、圆明园等场所，所以它也素有“文化大道”之称。

1951年11月，中科院的第一栋大楼——现代物理研究所大楼开始在白颐路以东建设。此地原是太监（中官）养老、归葬之地，所以称为“中官屯”。大家觉得不好听，遂改名中关村。

这不只是名称的更换，更是气质的彻底转换。中关村因中科院的建设而改善了生活设施，更重要的是，自此和科技息息相关。

吴老师站在当年柳传志创业的小屋门前

更大利好来自于改革开放初期的政策调整。在1978年，除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外，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就是全国科学大会。也正是在会上，邓小平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等著名论断。此后，“在中国的科技领域里面出现了一批要把科技力量转化为生产力的实验者”。

来自中科院物理所研究院的陈春先奋勇当先，于1980年带着纪世瀛、崔文栋等科研人员走出象牙塔，在物理所一间十几平方米平房仓库里，成立了“北京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率先拉开中国科技改革、科技人员下海创新创业的序幕。

2019年，为拍摄《地标70年》，吴老师特意找到海淀区博物馆里的陈春先纪念室，面对着故人那只有两室一厅的生活格局，不禁感慨万千。虽说他的创业以失败而告终，连他的名字也一度不为外人知晓，但今天中关村那浩瀚如江河的高新产业经济，其滥觞所出，正是来自他的努力。

海淀档案馆陈春先纪念室

相比之下，紧随其后的段永基、柳传志等人要好很多。和陈春先一样，柳传志的创业条件也很寒碜，年龄更已奔四，但春天的气息却在此时变得更浓。

当压抑多年的创业热潮在中关村井喷，白颐路有了一个更新的称呼：电子一条街。

1987年，电子一条街上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科技企业已达148家。

当年5月，国务院批准在中关村地区成立北京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中关村”正式诞生。它也是中国第一个高新区。

某种意义上，中关村不是顺产的婴儿，更像是从“规矩”之外，斜刺杀出的猛将。但国家对它的默许和追认，还是让它成为了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先行先试的试验地。

问题也很快凸显。由于中关村区域有限、房价高涨，各家公司在租来的房子中搞搞贸易什么的还行，但要产业化、规模化，就需要一个有效的产业基地。由于交通便利，紧邻中关村的上地在1991年成为那个宠儿。同年，丰台区、昌平县两个科技园区开建。

与此同时，中关村电子城也在中国IT启蒙时代强势崛起。1999年，太平洋数码大厦、硅谷、海龙电子城相继开业。2003年，与海龙同在中关村大街西侧的鼎好开业，更是将中关村的电子卖场推向了顶峰。

尽管在相当长时间内，中关村这个概念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但是，热闹的电子一条街、借势而起的上地，以及“南有华强北，北有中关村”，还是拼凑出了一个具象的中关村。

自此，一个不是太监归葬地也不是乡土村落，而是有着科技含量有着无尽发展欲望的中关村，开始烘托而出。

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急速狂奔

1996年，位于白石桥西侧，出现了两个巨型广告牌，一个写着“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一个则写着“中国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向北1500米！”

站在这个原点，吴老师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传奇女性——张树新风光一时的场景。向北1500米，正是她一手创办的瀛海威公司。因为是中国互联网最早的试水者，她也就此成为了“中国互联网教母”。

和陈春先一样，两者最终的命运都不算好，但正是他们的前赴后继，让中关村在组装电脑、倒卖软件之外，又驶上了“信息高速公路”。

王小川在1993年第一次到中关村时，特受打击，因为看到的就是几栋楼，算不上特别宏伟，剩下的就是卖光盘、攒电脑，但等到他在1996年开始到清华读书时，却再也没有从这里“走出去”——他从ChinaRen兼职开始，到进入搜狐，职业生涯大部分都在搜狐体系和五道口，也因此被外界戏称为“五道口守门员”。

他的经历，无疑为中关村的兴起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注解：周边林立的高校，为它源源不断地提供了人才。

与此同时，中关村的兴起，也撩拨着各位学子的心弦——以前，毕业等待分配还是正解，但随着清华大学举办起创业大赛，创业这个一开始看上去很奇怪很不可理喻的词，很快就变得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在陈、柳创业的时代，白颐路是舞台上的中心，那么，等到搜狐等一批互联网企业出现时，知春路取代了白颐路，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这是一条为了迎接第十一届北京亚运会而特意修建的，横在北三环与北四环之间的次干道，西头正与中关村大街相连。过去便是苏州街。由于房租相对便宜，所以它集中了后起的一批互联网创业者。新浪、金山、暴风影音，都在这里摸爬滚打过。到移动互联网时代，王兴、张一鸣也在这里聚集人气。

当然，还少不了这样一位主角——雷军，他投资凡客、UC、YY，甚至成立小米……所有一切据说都发生在知春路的某个咖啡馆里。

中关村火热的创业激情，也让牛文文在2008年离开了服务九年的《中国企业家》，创办《创业家》。日后又转型做“创业黑马”。但他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温和的眼光，投向中关村这群创业群体。

2012年，他从中关村管委会那边接到了一个奖，叫创新型孵化器。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只是在做，也是在做创业孵化。

与此同时，他对中关村的运作有了更深的认识，那就是在政府的支持和鼓励下，科研人员可以尽情折腾。他们不仅实现自己创业，带出来的徒弟还会出来创业，或者通过投资来扶持创业……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良性循环。

也正是这些高科技公司的崛起，让中关村在电子卖场日益萎缩的当下，依旧不负自己的盛名，并四处开疆拓土。

不仅是地理空间，更是精神腾

上地成为中关村第一组团才十年，中关村便由当初的一区二园，逐渐膨大到一区十六园，园区遍及北京16个区县。

中关村十六园区范围（黄色区域）

这种扩展无疑跟中关村入驻企业迅速壮大、产业布局急速扩大，导致土地资源十分紧张有关。与各个区县共建开发区，便成了中关村继续发展的变通之道。

在此期间，国务院正式批复北京市和科技部《关于加快建设中关村科技园区的请示》。2005年8月，国务院又做出了关于支持做强中关村科技园区的8条决定。

2009年3月，国务院批复建设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要求把中关村建设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2013年，“科技创新中心”被确定为北京新的城市战略定位之一。

这些作为让中关村跳出了一个“试验区”的范畴，蜕变为高科技产业的重要基地，同时，它也不局限在狭小的那块叫中关村的地域，而把科创的种子播向了各地。

后厂村也摇身一变，成为中关村在新时期内的网红。2015年之前，这个位于海淀区西北旺镇的小村，一直默默无闻，但随着中关村软件园二期的陆续投用，腾讯、滴滴、百度、新浪、网易这些互联网巨头搬迁而至，后厂村声誉鹊起，成为中国互联网“宇宙中心”。在这些知名公司的邻居中，还有甲骨文和微软。

2018年，在这2.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每平方公里的产值高达969.1亿元，园区单位密度产出居于全国领先地位。

在互联网产业之外，新型科技企业也借着中关村的拓张而遍地开花。从人工智能、芯片再到机器人……不论PC时代还是人工智能时代，中国信息技术产业发展的潮流都由此发端。就连攒机圣地，也是刘强东京东商城梦想起飞的海龙，也开始向智能硬件创业中心迈进。

今天的中关村，不再只是北京的中关村，而是世界的中关村。它不同于硅谷的现代化，也不同于深圳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重新描绘，而是在一步步的拓展中，左拥右抱、兼容并蓄，融合了科学与商业、京味与现代、白领与车库、校园与农村……

它以三十余年的时光，证明了“科技+人才+资金”可以改变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的命运，塑造了大家对创业创新的认知，同时也将自己打造成了中国新经济生态群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中国多元文化生态的典型代表。

在这里，依旧有着天南地北的人群，他们身份变化多端，一会儿学生，一会儿员工，一会儿失业住地下室，一会儿西装革履当商务精英；而创业的路径也四通八达，从事互联网，卖吉他，做高考冲刺辅导，或者跑腿类的O2O……相比较柳传志、段永基，他们面对的时代更开放，而创业之初更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2019年9月6日凌晨，当吴老师一路转场，从中关村大街，到知春路，再到此时的中关村某处天桥……尽管有不少公司搬离了这块大楼密集的区域，但是他依旧看到了，周边的那些窗口在这个时段依旧在亮着。

想必在那些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有着无数的创业者焚膏继晷、夜以继日。

尽管有很多人是没有办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但创业永不眠。

第三集 北京中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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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 王千马 | 当值 | 李梦清

责任 | 何梦飞 | | 郑媛眉 | 源 | 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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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体展示周振甫平凡而绚烂的一生

和范军先生一样，进大学后，我陆续购买了《文心雕龙选译》《文心雕龙译注》《<谈艺录>读本》等书，为作者深入浅出地释读经典获益匪浅。后来，我步入出版行业，并且开始研究出版后，才知道这位作者与我是同行，在开明书店、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华书局做过多年的。更巧是，他还在我的家乡河南潢川下放劳动一年多。后来，我从报章杂志上陆陆续续获悉了周振甫先生与学术研究中的动人事迹，为先生的学识、工作作风而钦佩。不过，要说真正全面了解周振甫，是在读了范军与曾建辉先生共同撰写的《中国出版家·周振甫》一书之后。那一刻，书卷未掩，一种崇敬之情从心底升起，既为周振甫先生“为的一生”，也对范军和曾建辉先生焚膏继晷，爬梳资料，完整立体地呈现周振甫先生的精神风范而感动。十几天来，我反复地研读这本传记，为书中所蕴涵的丰富信息而陶醉，为中国出版界有这样的贤达可资学习而自豪。

人民出版社2021年出版

一、精心结构，妙手裁春，为中国出版界塑造了一个可亲可敬可学的普通形象

周振甫先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进入了出版行业，他相继在开明书店、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华书局工作了55年，直到78岁才退休。他一生“与官无缘”，连室主任、副主任的职务都没有担任过。坊间说起他，人们和我当初一样，影影约约知道他为钱钟书过《谈艺录》《管锥编》，但对周振甫的成果和学术贡献，知之不多。至于他的思想、学术观点、工作态度、职业精神、性格禀赋，更是缺少系统研究。因此，范军和曾建辉同志接受了为周振甫立传的任务后，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周振甫于我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既简单又复杂的人选”。在“后记”中，范军曾谈到自己真要动笔写这样一个“布衣”时，才意识到这套丛书的有些作者在当初选择写作对象时，为什么没有将周振甫作为首选的原因。因为谁都知道，周振甫既没有夏瑞芳、高凤池创办商务印书馆时的开拓之举，也没有陆费逵、章锡琛从商务印书馆裂变后的决绝一跃，更没有张元济、王云五引领书业，擘画大局的英雄史诗，甚至连一个室主任、副主任都没有担任过，因此“不能上挂下联，无法左右逢源”，只能围绕他个人的业务工作和学术活动展开。另外，从史学史的角度来看，凡是能够成为历史主角的，往往都是创造历史的英雄。所以有人说，一部中国史其实就是帝王将相史。从《春秋》《左传》到《战国策》，再到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书中的主角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司马迁独辟蹊径，写到了“游侠”“优伶”“刺客”等底层人物，但这些人也是一些行为怪异的畸零之人。而周振甫则属于那种无棱无角，“恂恂便便，侃侃訚訚”（《论语·乡党》），一副与世无争的谦谦君子形象。他的一生既无跌宕起伏大开大阖的惊涛骇浪，也没有催人泪下一唱三叹的悲欢离合，要在传主漫长的人生时间长河中，立体展示其丰满形象和内在的精神风骨，则要看作者如何披沙拣金，妙手裁春。所以作者自述为了写好周振甫，从“散见各处的民国书刊、尘封已久的出版档案，还有五花八门的书信、日记”中[1]，寻找一切有用的材料，还原一个“学者型的典型代表、传统文史普及的一代大家，中国界的‘大国工匠’”的人生[2]。

根据传主的行止和手头掌握的材料，作者采取编年体与纪事本末体相结合的结构方式，一方面按照时间发展的脉络，追溯一介布衣周振甫从开明书店、中国青年出版社到中华书局一路走来的岁月履痕，另一方面，抓住周振甫一生中那些最具光彩的片断，珠贝相连，凸显一位普通平凡一生中不平凡的瞬间，挖掘这些故事背后的历史价值与现实意义，探讨传主成功的内因和外因。同时，围绕周振甫的人生，徐徐展开与他相关的人和事，反映大时代与小人物、小人物与小人物的相互纽结。这里，既有一线穿珠的巧妙结构，也有珠联璧合的精彩呈现，线索清晰而不单薄，人物众多而不杂乱，材料与观点完美统一。动荡起伏的时代风云，出版业的曲折发展，主要人物的命运沉浮，作者夹叙夹议，娓娓道来。在近代中国的大背景上，在出版业这个小舞台上，一个差点被人遗忘的普通，通过范军等人的努力，屹立在舞台的中央，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二、详略分明，重点突出，突出了学者型周振甫平凡而又绚烂的一生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中，鲁国的叔孙豹与晋国的范宣子曾经就人是否“死而不朽”进行过一次讨论。叔孙豹曾告诉范宣子，“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后来成为中国士大夫追求的目标。如果按照这样一个标准，在某种程度上，周振甫做到了“三不朽”。据范军等人的统计，周振甫一生书400余种，这些书几乎都是“高原上的高峰”，成为经典和常销书一印再印。他勤奋刻苦，潜心著述，撰写学术专著、文史普及读物达80余种600余万字，有十卷本文集传世。同时，他对工作严谨认真，对人诚恳谦和，做事踏实可靠，学习勤奋刻苦，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同事，都堪称道德楷模。

如他刚进开明书店，即配合宋云彬工具书《辞通》，具体负责校雠，“临事不苟”，历时三年，付梓后得到学界和读者的称赞，他出手不凡，得到开明书店高层的好评。协助《二十五史》《二十五史人名索引》《二十五史补编》的过程中，参与编写人名索引，为吕调阳《汉地理志详释》勘误而撰文，显示了他扎实的文史功底和刻苦钻研的学习精神和工作态度，迈出了他成为学者型的重要一步。为钱锺书《谈艺录》“厘清脉络，调整顺序，”“标立目次”，受到作者本人的高度赞赏，证明周振甫则从一名跻身到了知名行列。中国青年出版社和中华书局的工作阶段，一批重大出版工程，都假手周振甫，成为传世佳作。如为毛主席诗词改字加注，不仅注释客观真实，实事求是，而且评价不拔高，不随波逐流阿谀奉承，体现了他的学识，也彰显了学人的风骨。除了在开明书店期间曾担任过钱锺书的《谈艺录》责任外，在中华书局期间，再度与钱锺书合作，仅《管锥编》的审读意见，就写了38页4万余字。他一如既往帮助钱锺书完善书稿，纠正其中的文字疏漏，再次得到钱锺书的好评。用作者的话说，“周振甫的事业一出手就是‘高峰’，五十多年来一直屹立于出版事业的高原”[3]。

周振甫的审稿记录

周振甫的人生能为世人仰望，除了他了400余种有价值的书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周振甫一生将学术研究与工作很好地结合在一起，以学术研究促进出版工作，以出版工作助力学术研究，一生前后共写下了80余种著作。这其中有《严复思想述评》《中国文章学史》《中国修辞学史》等高水平的学术研究专著，有《文心雕龙注释》《班固》《东汉党锢》等通俗易懂的文史普及读物，也有《诗词例话》《标点符号用法例解》等助人学习的教育普及读本。在中国队伍中，这种既能系列重要出版工程，又能为后人留下有价值著作的学者型，周振甫是其中的佼佼者。周振甫能够取得这样的研究成果，既与周振甫本人的谦虚、勤奋、好学有密切的关系，也与出版社的制度设计和文化环境有密切的关系。如周振甫从无锡国专进入开明书店后，虽然主要任务是担任，但由于开明书店和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一样，鼓励“既编书又写书”，再加上周振甫扎实的古文基础和写作能力，入店之初，就开始为开明书店创办的《中学生》杂志写稿，接着撰写普及性文史读物《班超》《东汉党锢》两书。从此，周振甫笔耕不辍，一方面，根据出版社需求和读者需求撰写文章和著作，同时又从作者的书稿中受到启发，进行相关研究。如他最早和芦芷芬合写《二十五史人名索引》，奉命删节的《洁本三国演义》，后期撰写的《毛主席诗词十八首讲解》等，就是配合单位的业务而动笔。《怎样使用标点符号》《标点符号用法例解》《通俗修辞讲话》均是他在工作中发现了市场和读者的需求而写。《严复思想述评》《文心雕龙注释》《文心雕龙校注》《谈艺录读本》等，是他在工作中受到作者作品的启发，进而深入研究的学术成果。如他在编校吕思勉的《中国通史》《先秦史》时，从渗透于书中的进化论历史观中，到梁启超，进而又溯源到严复，通过全面阅读严复著作，他发现严复前后期思想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和变化，为此他先撰写了相关论文，进而又撰写了我国第一部系统研究严复思想的论著《严复思想述评》。周振甫对严复这位偶像级的人物，大胆地指出其性格上的缺陷，此作得到了夏丏尊的肯定，出面推荐后由中华书局出版单行本。周振甫一生并研究南朝梁勰的文艺理论专著《文心雕龙》，起因则是他进开明书店后，协助总经理章锡琛范文澜所著《文心雕龙注》，从而对《文心雕龙》产生兴趣并作为研究方向之一。“文革”前，他受约为刊物撰写研究《文心雕龙》的文章，继尔为中华书局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分别撰写了《文心雕龙选译》和《文心雕龙注释》，后来，还了《文心雕龙辞典》《文心雕龙术语及近术语释》，成为了“龙学”这个领域的专家。

三、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通过生活中的细节，立体呈现传主丰富的精神世界

司马迁的《史记》，将中国史学独立于经学，而成为一个专门的学科。司马迁在“本纪”“世家”“列传”中对一系列人物的刻画，尽量避免一般性的叙述，而是抓住主要事件，具体细致地描写人物的活动，突出人物的性格。所以鲁迅高度评价《史记》的史学和文学价值，称其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在本书，我们也看出作者尽量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全面立体地呈现周振甫的功业和内在的精、气、神。如周振甫刚到开明书店做，无锡国专的同窗好友沈传曾患肺炎，来信向他借100元钱治病。周振甫本人一月只有30元薪水，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开支，他只好向主持工作的叶圣陶张口借钱。周振甫急公好义，叶圣陶也不因其人微言轻而拒绝。次年周振甫回到平湖探访好友，结果屋圮人去，估计这笔钱并未归还。再如芦芷芬系周振甫多年的好友，“进步”比周振甫快，“反右”时担任人民教育出版社总编室主任的芦芷芬夫妻双双被划成右派，当年周振甫父亲去世时，芦芷芬将二人合写作品的稿费赠送给了周振甫，周振甫此时不仅将自己的一件皮大衣给了下放北大荒的芦芷芬御寒，在其死后，还以还款的名义，向芦的夫人寄送了300元钱接济其家人，还去信叮嘱“这事我没有跟别人讲，包括您的孩子，也不要回信”。作者写到此处，不由感叹“周振甫属谦谦君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兄弟情义，永世不忘。”

在为毛主席改诗词中的错字一事，也足以体现了周振甫的学术水平和文人风骨。此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青年出版社请臧克家毛主席诗词赏析，担任责任的周振甫发现其中的《菩萨蛮·黄鹤楼》《沁园春·雪》中“原驰腊象”和“酎滔滔”有误，后经臧克家征求主席意见，将“原驰腊象”的“腊”改为“蜡”，“酎滔滔”改为“酹滔滔”。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作为普通，不因作者位高权重而坚持“学术自信”，这是需要很大的政治勇气。

作品中，还有一些细节，刻画周振甫为人的不同侧面。如周振甫一直在出版社工作，无论为公为私，用公家信封信纸都是普遍的现象，可是他公私分明，与作者通信，都是坚持用自己买的小信封，寄书也是用自己的信封。他热心扶掖后学，为人写序，提修改意见，在他晚年生病，视力十分微弱的情况下，还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回信指导作者。到后来中风卧床，他仍坚持让孙子将来信一封封念给他听，他口述内容，让孙子录下后再写信回复对方。周振甫一生勤奋向学，睡觉很少，每天半夜起来读书写作，当人们谈起这些时，他总是回答“呒啥”，“呒麻烦”，“呒辛苦”！聆听这些吴侬软语，今人依稀仍可见那个勤奋刻苦、宽以待人、乐于助人的谦谦君子。

周振甫（左）与钱锺书

四、夹叙夹议，史论结合，围绕传主的一生，阐释现象背后的本质，强调传主的现实意义

一本好的历史传记，除了要向读者完整地交代传主的人生阅历外，还应通过传主，传达作者的历史观和价值判断。南朝宋范晔在《狱中与诸甥姪书》一文中谈到自己所撰《后汉书》的最大成就，在于其中的议论和每卷后的“赞”。“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含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4]”本书作者在写出初稿后，适逢武汉疫情，在家中“增添资料，补充案例，进一步锤炼文字，提炼观点……[5]”所以，在本书的许多章节中，我们都看到了很多作者精辟睿智的“观点”。有时，作者针对传主在某一历史时期的经历与贡献，进行总体概括，或者就某一事件，夹叙夹议。有时，作者直接出面评价，有时，借他人之口，发表观点。如书中“开明的师友们”这一节，开头作者进行总体的概括：

自1932年10月到1937年这五年的时间里，周振甫参与了开明三部扛鼎之作中的两部，从做起，迅速成长为融校、编、写为一体，独当一面的出版人。这固然与他广博厚实的知识基础和勤奋踏实的工作态度分不开的，但也与开明书店这个独特的文化环境和团体分不开。可以说，周振甫这位能手和出版名家的养成，是个人内在基础、机构外部条件以及大的时代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68页）

接着谈周振甫的本职工作与学术研究的路数：

如果说周振甫是，他自然是“学者型”；若说他是学者，又是一个“型学者”。秉承叶圣陶、夏丐尊等老一辈的传统，周振甫在编研结合基础上主要走的是“学术通俗化”的路子，但是并不限于此。（74页）

下面，作者又借用中华书局副总熊国桢之口来评价青年时期的周振甫是如何确立自己志向与抱负的。

周振甫先生深受徐调孚、王伯祥等老开明人优良传统的影响，是一个无私奉献高自期许的好，他私心向往的是做一个见识卓越集研究与著述于一身的第一流学者式的，而不是一个凡庸陋劣“跑龙套”者。（91页）

有时，作者直接对传主进行评价，挖掘传主的内在精神世界。

做了一辈子的工作，“为人作嫁”的意识和精神好像已经融入到周振甫的血液里，他把提掖新学、鼓励后生当成是他应尽的义务，总是尽力地提供方便和帮助。（282页）

这种鞭辟入里的议论，在本书中随处可见。其实，作者的议论需要对传主的深入研究，更需要作者有多方面的学养和深厚的理论概括能力。一部优秀的历史传记，正如范晔所言，需要作者鲜明的史观和精准的概括。只有通过这些高度概括而且独出机杼的总结性议论，才能使全书的价值与意义显现出来。由于本书作者对出版专业的熟稔和对出版史、出版理论的全面掌握，所以评价传主时既能观照整个时代，又能具体到某一书籍，因此，本书的议论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总之，本书作者通过爬梳资料，精心构思，历史地、艺术地、完整地呈现了周振甫先生“为的一生”。通过调动各种艺术手段，立体地展示了传主“博学、严谨、正直、谦和、自律、勤俭”的优良品德。作为普通的代表人物，周振甫的功业充分说明，英雄创造历史，普通也能创造历史。任何人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都可以在平凡的岗位上，如周振甫一样，做出不平凡的事迹。

参考资料：

[1]范军，曾建辉.中国出版家·周振甫[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400.

[2]范军，曾建辉.中国出版家·周振甫[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6.

[3]范军，曾建辉.中国出版家·周振甫[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4

[4]范晔.后汉书[M].武汉.崇文书局，2016：3035-3036.

[5]范军，曾建辉.中国出版家·周振甫[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399.

(本文发表于《中国出版史研究》2022年第2期）

责任：龙亚莉

小说Ⅱ葡萄架下（脱胎换骨）

（十）脱胎换骨

三人书院，梅强都是焚膏继晷的勤读不懈。许杰给他带来两本书，《平凡的世界》和《穆斯林的葬礼》。并对他说：“你精看这两本书，会有很大的收获。”徐大地插话道：“阅读是人类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是暂时的精神栖息地。从这里走出来，就能恢复热情和动力，继续投入战斗。”

梅强感慨万千，他多么庆幸，有这样两个心灵之约的朋友。脆弱时，他们给予安慰。困难时，他们帮助鼓励。流泪时，他们感同身受。迷茫时，他们送来书籍。

梅强渐渐地，爱上了这两本书。他看的很慢精读细品，像上学时复习功课。他把书里的观点、哲理和优美词句，都摘抄下来。买书不如借书，借书不如抄书，全抄不如摘抄。

《穆斯林的葬礼》表现了主人公为追求理想和事业，完善自身素质，所发生的蓬勃不息的命运意识。《平凡的世界》告诉他，出身底层的普通人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以不被驯服的姿态不懈奋斗。用孙少安、孙少平的一生给出了答案。人可以平凡，但不可以平庯。生活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三人书院仍是通霄达旦，许杰和徐大地正为梅强量人裁衣。梅强满怀深情地看着他俩：“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更是我思想上的导师。我们的交往，使我深受启发，思想也发生了质的变化。看远了、想透了、开窍了。可是……”大家沉默了好一会，许杰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冲梅强笑了笑：“有一个办法，再上学。按成人高考报名，然后找个高二学生替考。国家政策允许往年高中毕业生报名，必须要有高中毕业证。”徐大地瞪大了眼睛，问他：”谁替考，毕业证怎么办？”许杰说：“世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世上也没有用钱踢不开的门。花点钱毕业证不难，再花点钱找高二的学生替考。不过也有风险。”

梅强有些发愣地看着他，像一股清风吹在脸上，心里一阵阵狂喜和急不可待。但最终还是犹豫了，幻想必须回归现实。他痛思好久，还是苦苦一笑：“这事太大了。”徐大地默默地瞅着他俩，良久才极力平静地说：“许杰是好哥们，人也聪明。这事风险太大，后患无穷。”

第一方案流产，许杰又说了第二方案：“先上个函授，弄个文凭放那儿。”徐大地接过来说：“就上省干部函授大学，我还是你的学哥。“

有了徐大地和许杰的热心帮助，梅强的函授报考一切顺利。整个流程时间紧、任务重，现已交上报名费，领了复习资料和准考证。负责招生的邱老师说，“考试还有七天，入学是按三比一录取。”梅强有点紧张，他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了。徐大地安慰他：“别听老师瞎编，这考试你会抄就行。“接下来就是，梅强认真备考。徐大地和许杰也托了关系，疏通了邱老师和考试监考老师。尽管做了充分准备，但考场完全是开卷。只不过考生们的年龄普遍偏大，从书上抄都找不到地方。

十天后，梅强如愿以偿地接到通知书。开学典礼的那一刻，他心潮澎湃、兴奋不己。他将再一次，体味书卷的浸润。在没有围墙的大学里，改变人生的方向。

现在，徐大地已在县城买了房。媳妇一直有个心愿，很想看看丈夫天天挂在嘴边的梅强。梅强见到嫂子，徐大地偷偷地问：“你嫂子长得咋样？“梅强幽了一默：“长得吧，很慈祥。”徐大地哈哈大笑：“你嫂子人才真磕碜，让你这个大才子都才尽词穷了。”停了一下，他又不加掩饰地说：“你嫂子在商场卖自行车，她就把自己比喻成‘大轮’。实惠、稳当，抗倒伏。”

“大轮”嫂子，不仅是淑妻良母，而且敦朴宽厚。他告诉徐大地：“你和梅强吃饭，啥时都不能让他掏钱。因为他，可怜也可爱。

提到大轮，还真提醒了她。家里还真有辆，金鹿牌大轮自行车。用它改个三轮车，能让梅强干点什么？

三个人对市场作了考察。徐大地发现，县城夜市从晚八点到十二点，足足能干四小时。梅强就在他家住，上下班还能一块。许杰察觉，市场上还没卖葡萄的，干这准行。

万事开头难。第一天葡萄根本就没人问，梅强又累又够又心烦。但她不会畏惧、不会退却，也不会泄劲。再难也得咬紧牙关，勒紧腰带挺过来。只到快收摊的时候，才算开了张。一个老大娘，也没讲价，买的数量也不少。

梅强并不知道，他的第一个顾客，也是大轮嫂子的妈妈。

啥事一旦开了好头，就是上升期，生意也慢慢好起来。梅强每天收完摊，数着一把把的钱。饥饿、疲劳、烦恼，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金光灿灿的大道。

梅强的家里，仍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他知道爸妈很劳累、很不易，甚至很可怜。他不想惹他们生气，可他们硬向墙角逼。只要一进家，爸妈就像疯了。让他订亲，怕他打光棍，什么难听说什么。好在梅强已不是昨天，他懂了孝顺，懂了生活，也懂了爱情。

那天没出摊，他回了家。为了避免争吵，他急三火四地吃了两口，就跑了出去。很久没去梅成家了，去他家玩的人仍是很多。刚走到他家，梅强跟梅成因为一句话吵了起来。

梅强破门而出，走得很慢。不想回家，又不知去哪。“哥，咋还生气呀！你们吵架就怨俺哥。“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的像银铃般悦耳。梅强转过头，努力镇定着情绪。是梅静，梅成的亲妹妹。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有点感动，泪光闪闪地注视着她。“多明理的女孩啊！”梅静又斜睨着他，声音温柔似水：“梅强哥，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想碰到你“。梅强抬起头正视着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梅静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泪眼盈盈地说：“梅强哥，我已没了资格，我是一个犯了大错的人。“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梅强四顾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梅静远去的背影，一切犹如梦境。

梅强慢慢地向家走去，心情仍是憋闷。他想起了高风。高风，感谢老天的恩赐，有幸遇见。痛恨自己的混蛋，不该放弃。忘记你谈何容易，离开你并非我本意。现在失去了你，我的伤囗无法愈合，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我始终忘不了你，没有谁能把你代替。高风，你在哪里？

函授大学的直接实惠，听教授讲课，认识一班同学。认识每个人都是财富，况且都是社会精英。实际上这些人并不去听课，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班长是个机灵人，他建了通讯录，制定了“月聚”规定。这一来，同学们能认识、能、能互相帮忙。梅强几乎每周都去，有几次学生就他自己，享受着一对一的待遇。这种情况，他和教授就会沏一壶香茶，聊百味人生。教授理论水平高，没有架子，说话一针见血。

教授也像个老中医，为梅强精准把脉，也下了方子。“病情是，宝男、不成熟、没主见、愚孝、境界低、胆小、幽柔寡断。方子，必须成熟。成熟的公式，知识+沧桑与曲折的阅历+高人指点＋悟。彻底改变。蛣蟟龟变为蝉，才能居高声自远。脱胎换骨。否定以前，灰烬重生。打开虚荣的人格面具，对自己下狠手。激发自身潜能，挑战自我。

梅强从学校回来，许杰和徐大地早已准备好酒菜。许杰长了工资，徐大地买了摩托车，梅强考入大学。三人书院、三喜临门，必须一醉方休。桌上有菜，杯中有酒，月亮在天上，幸福在脸上。何为知己，三个身子一条心。

徐大地看着梅强，深情地说：“从梦幻和虚拟中走出来，在现实和平凡中，拼命坚持、奋力拼博。清醒和透彻地解剖自己，优点发挥到极致。缺点有蝮蛇螫手、壮士断腕的决心改掉。你不优秀都难。”许杰接着说：“梅强，你就学竹子，前四年每年长三厘米，从第五年每天长三十厘米。”

梅强心潮腾涌，眼眶灼热。他回味着他俩的话，热泪盈眶、备感温馨。他现在已经领悟，在命运的抉择面前，不管任何时候，伪装、虚饰、侥幸心里都是自欺欺人。无论什么环境，唯一可使自已镇静自若的是，自身强大和真才实学。

作者简介：刘峰，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乡村人家》，在国家、省、市报刑发表小说、散文300余篇。现工作单位，济宁高新区王因街道办事处。13854790498

壹点号 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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